人生,別以為年輕的人們時常把生命與人生掛在嘴上,只是為了表徵她們亟欲的蒼老以及對於未知的世界過多且早的無病呻吟。時常,只是由於找不到比較適當的詞彙,僅僅是這樣而已。

幫自己找個看來可笑且多此一舉的藉口之後,我得回到「人生」。

人生時常碰上一些無法解釋亦無可用和邏輯推理的事。例如,當我下定決心辭去專案助理一職後,我便得思索為了來年的旅行該如何是好之時,當我繞了好遠好大一圈終於能夠找到自己最想要的指導教授做自己想做的論文題目後,有一些剛好的事便會突然降臨。例如,大學時代的家教媽媽突然打了電話給我,希望我重新帶她小女兒的歷史和地理。是的,我有所貪圖的,在我大學時代的打工經驗之中,除了大三那一年在咖啡館之外,大四和延畢那年便一直從事著高薪且輕鬆的家教。過去這一年的專案助理的工作一直都是太辛苦的,且收入與所做的遠遠地不成比例。因為有所貪圖,所以我暫且答應接下了。

人生又例如,我在找尋Joe於八月底所要發行的單曲中,所合作的Jazz樂團的資料時,意外發現一個極愛黃碧雲的女子的網站。她收藏了許多的女性主義文章,酷兒(queer)的研究和討論文,當然也包含了許多的黃碧雲。

黃碧雲的書就像她的書和他的寫作一樣,弔詭而矛盾的。台灣和香港的文學獎向來對於黃碧雲的作品都給予不低的評價,也不吝嗇把獎頒發給她,但是,無論在本地的香港或是曾經來求學的台灣,她的讀者以及書的銷售都是一樣地情形。我在台灣的書店一隅遇見黃碧雲,卻在香港便尋不著她的著作(反而看到許多台灣的書)。有些人,似乎非得歷經輾轉地漂泊能更顯得滄桑的妖魅,至少,我這麼想的。因為小眾,所以妳便會發現妳偶然碰到誰誰誰談到黃碧雲時,妳們會在彼此的字裡行間嗅到一點極為相似的味道,若是用本我所分享的這位作家(我猜測的,我對香港的文學圈並不熟稔)所提到到「耽溺」,這一項特質。對於他人,我總是無法推測的,只是黃碧雲之於我,我所能窺見的黃碧雲以及我,確有耽溺的意味在其中的。

是以,時常感受到憤怒與暴烈,是嗎?特別是.....傲慢的人一旦耽溺了,那種如入無人之境的迷戀恐怕是也無以倫比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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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窺黃碧雲〉劉紹銘


我初讀黃碧雲的小說,應是一九九七年春天的事。其時香港回歸在望。說來湊巧,閱的第一篇作品,竟是《失城》。

  中西名著小說,一開頭就引人入勝的,例子不少。我們想到卡謬的《異鄉人》。也想到白先勇的《永遠的尹雪艷》。

  我看《失城》,兩頁未完,就暗暗叫好﹕「如今想來,事情原來不得不如此。我不得不駛著救護車通街跑,藍燈不得不閃亮,人也不得不流血死亡。……」

  黃碧雲的文字,極具個性。我被她特有的文字風格叫吸著,一頁一頁的追著看,到陳路遠「不得不如此」的去殺人,暴力場面再三出現時,才不得不暫時掩卷深呼吸,然後再繼續看下去。

  近讀王德威的教授論黃碧雲《暴烈的溫柔》,知她「啟示錄式的暴力觀,有別於我們習知的『宣成』的制約暴力(Performative Violence)」,而近於班雅明(Benjamin)所謂『開成』的純粹暴力(Affirmative Violence)。」

  此說甚是。可惜一切有關暴力的理論,對我們面對黃碧雲暴力文字的感應,不會有甚麼舒緩作用。王德威引了《雙城月》向東在自動相機拍下自己上吊前最後的一剎那﹕

  「都是死前的自拍照。微笑。咬牙。脫衣。叉子刺入胸前肌肉。吃毛髮。剪開褲子。剃陰毛。流血。自瀆。射精的一刻。月亮。圓圓的,高高的,明明亮亮的,血一樣的月亮。繩子勒在頭上。墊上手帕。笑看。試一試力量。死了。再來一幅,張眼的。月亮。」

  像這些樣的自虐文字,層次不論是屬於「宣成暴力」、還是「開成暴力」,總之,看到這類剃刀邊緣的描寫,心裏就發毛,不敢正視。

  「不敢正視」,就是「偷窺」。這正是本文命題之由來。

  看書看得驚心動魄,不看就是,何必自詩苦吃﹖這道理,看來明白不過,但絕非如此簡單。希治閣的電影,有些場面想你是「瞇」著眼睛去看的,是不是﹖但你還是樂女此不倦,一部一部的看下去。為甚麼﹖因為他的電影,恐怖之餘,總有回饋。譬如說,一些教人回味,盡顯凄迷之美的鏡頭。

  黃碧雲的讀者想來都不是為了聽她說故事而買她的書的。王德威說得也對,「她每每執著一二母題,成篇累贅,已嫌繁瑣」。如果你看小說是為了「聽古仔」,她大部份的作品,你不一定有耐心看下去。

  有耐心看下去的,一定對她小說某方面的成就,特別欣賞。借用楊照的話,「讀黃碧雲的小說,要先懂得甚麼是耽溺。」

  黃碧雲令我「耽溺」的,是她演繹如幻如真世界的文字功力。

  「我突然記起她的臉,這樣我就老了。」

  這已見神來之筆。「突然我記起她的臉」接著這樣開頭﹕「倫敦冬日的黃昏,總發生在一剎那之間還沒有認清日的隱約,夜就盛大的來臨,其間一刻,明與暗,愛與不愛,希望與絕望,一念之間,就是黃昏。」

  這段文字,毫不講理,但確也淒迷,正是「突然我記起你的臉」這個怪誕荒涼故事的序曲。

  黃碧雲落墨,非常用心。香港作家在文字上精讀細讀(explication)者不多。黃碧雲是其中一個。「還沒有認清日的隱約,夜就盛大的來臨」。這些句子,非經細心推敲,是寫不出來的。

  九七年的秋天,我人在美國,斷斷續續的把《其後》和《溫柔與暴烈》兩本選集「偷窺」完畢,回港後寫了〈寫作以療傷的「小女子」﹕讀黃碧雲小說《失城》〉。

  我當時這麼下了結論﹕「《其後》和《溫柔與暴烈》所呈現的,是個喪心病狂的世界。黃碧雲為甚麼樂此不疲﹖直接了當的說,是為了療傷。如果不把作品與作家的個人感受混為一談,那麼黃碧雲冷漠如斯,也有理論根據。Alain Robbes-Grillet論『新小說』的宇宙觀,看得通透﹕「世界,木枇沒有甚麼特別意義,但也不荒謬。簡單得很﹕世界本來就這樣。這也是最可圈可點的地方。」

  在黃念欣的〈花憶前身﹕黃碧雲VS張愛玲的書寫焦慮初探〉刊出前,我一直以為黃碧雲僅是個我自揚眉我自得,不問人間是與非的「小女子」。換句話說,她對世情的觀察,不採取立場,不牽涉個人情感。任何令人匪夷所思的事發生了,她也會看作「事情原來不得不如此」。

  黃念欣卻有不同的看法。她認為黃碧雲的寫作,「更有極大部份是來自社會使命之驅使,以至對整個人類文明的關懷。」

  我閉目細思,想不起讀過兩本選集中有那些段落,可作此說的證言。幸好黃碧雲自己在小說以外的文字表了態。黃念欣引的一段,值得重抄﹕

  「我以為好的文學作品,有一種人文情懷﹕那是人類命運的拷問與同情﹕既是理性亦是動人的。……張愛玲的小說是俗世的,下沉的,小眉小貌的。……張愛玲好劫,人文素質,好差」。

  黃碧雲寫小說,也寫專欄。前者的空間是個人的。後者的間是「共有」的。黃念欣的論點,顯然是以黃碧雲的「公共空間」定位的。不過,我這種看法,也拿不準,因為《七種沉默》、《烈女圖》和《媚行者》這三本黃碧雲近作我尚未看完。說不定她的風格起了大轉變,私人空間出現了不用我們「偷窺」也能欣賞的「美麗的新世界」。

  我希望如此。不然老是椎心泣血的寫下去,實在太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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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這是Joe和勝手にしやがれ即將發行的單曲的照片,搞得像黑幫寫真似的,雖然某Joe還是很帥就是了,尤其Joe每次弄那種(不爽的?)眼神,實在是非常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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